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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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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王氏整日閉門不出,沒往外四處蹦跶,院子裏一片和睦,春生覺得耳根子清靜,心情愉悅不少。後來王氏見好了,碰著春生,面上權當沒瞧見她,只背過身來忍不住咒罵幾句。春生也不在意,一門心思陪著林氏安胎,只盼著弟弟快些出來。

這一日春生立在臨窗的木桌旁練字,林氏坐在一側替陳相近納鞋底,間或指導春生一番。

春生練得無趣,便撿豆子般挑著近日村子裏發生的趣事說給林氏聽,替她消悶兒,春生說道:“後來啊,這楊嬸子她兒媳婦回來瞧見家裏的雞籠都空了,那幾只家養的老母雞竟全都不見了,這可了不得,還以為家中遭賊了,差點都鬧到村長家裏去了。”

原來這春生說的便是前陣子在村子裏實打實發生的事情,村子裏婦人閑來無事當著趣事四處八卦解悶。聽到後頭,這林氏終於聽出了原委,原來因著這幾只母雞差點引發了第二回 血案。這第一回嘛,便是王氏挨打那次。

這件事情鬧到最後,這才知道終於知道了原委,竟然是那莊子裏陳家的榆木疙瘩陳相近,不知聽誰說道這懷孕的婦人得多吃些老母雞,便於生產,後來發覺那楊嬸子家裏的母雞最“老”,便想著法子竟把楊嬸子家裏的老母雞一只接著一只全都給弄了回來,這楊嬸子兒媳不知情,便差點有了這第二回 血案。

春生邊說邊樂,看著林氏打趣道:“娘,你且與我說說看,爹爹為啥要費這般力氣,弄出這般費力不討好的勞什子事情出來啊?”

這般費力是為了誰?這些老母雞後來可不都進了林氏的肚裏麽。

林氏被閨女打趣得老臉通紅,險些坐不住了,忙下炕,作勢要去捂住春生那張利索的小嘴:“好啊,連你娘都敢編排,看我今兒個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母女兩個在屋子裏逗趣著,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春生打開窗子往外瞧,院子裏並無動靜,偏那喧嘩聲還在,像是從莊子外院傳來的。果然過了沒多久,便見管事一家都迎了出去,後來才知曉,原來是府裏來人了。

薛管事一家急急地迎了出去,不一會兒,便見薛管事的兒媳孫二嬸子匆匆返回院裏,高聲招呼道:“人呢,人都死哪去呢?府裏的貴人來了,還不趕緊滾出來招待,要是誤了那貴人的大駕,小心賞你們幾頓板子吃!”

那孫二嬸子許是真急了,扯開嗓子高喊,待屋子裏的人皆慌慌張張的趕出來,那孫二嬸子只來得及道一聲:“府裏來人了,快些則個!”便二話不說領著往外趕,邊走邊好是一番囑咐著。

府裏···來人呢?大抵是這消息太突然了,眾人連說話都不利索了,那孫二嬸子安排什麽便是什麽了。幸得這薛家原先便在府裏管事,是見過世面的,安排這個收拾房間,那個準備茶水糕點,還留有兩個到廚房備著,這孫二嬸子便帶著張氏到前廳裏候著,這一番忙碌下來,倒也顯得有條不紊。

這邊薛管事得了小廝報信,前頭剛到門口候著,後頭便見馬車到了,只見兩輛馬車正穩穩地停在莊子門口,前有報信的小廝,後有跟車的隨從,那滿是通身的氣派,一下子把周遭的人皆給震住了。又見後頭馬車上利索的下來兩個婆子並兩個小丫頭,來到前頭馬車邊上候著,車上一只玉手將簾子挑開,一個美貌丫鬟走出馬車,下面立即有小廝放下馬凳,丫鬟先行下車,由下把馬車裏的貴人給扶了出來。

這陣仗村子裏哪瞧見過,引得鄰居們紛紛圍觀,便是村口的孩童們也一路跟著馬車老遠跑來瞧新鮮。且不說附近的村民議論紛紛,便是莊子裏的人也是震撼萬分。

尤其是那王家的與陳家的,幾時見過這等世面,雖說是這大戶人家的家生奴才準沒錯,可架不住無人教導,便是原先有那規矩,也早被消磨得一幹二凈咯。

還是薛管事鎮得住場面,忙把貴人迎進了內院,有專門的婆子安排幾個小廝把幾個裝著衣裳首飾的大箱子往備好的廂房裏搬,那沈甸甸,滿滿當當的幾大箱子,叫人見了只覺得著瞠目結舌。眾人見那隨行的婆子丫頭一口一個“奶奶”,見這貴人如此尊貴,便覺著定是府裏哪房夫人。

可府裏前頭幾位老爺早早便已娶妻生子了,府裏每回都派了賞錢的,與府中稍有些情分的便也沒聽說過府裏幾時辦了喜事啊。且觀這位夫人如此年輕貌美,這般看上去最多不過十五六歲芳齡,這麽算下來,那府裏適齡的主子便只剩下那沈家五爺沈毅堂並沈大老爺之子沈之敬兩位了,這兩位爺雖年紀相當,卻是叔侄關系,隔著輩分呢,只暫且不知到底是哪房的。

到底是世家裏出的金貴人物,那做派也是極為講究的,秦婆子領了幾個穩重的婦人及伶俐的丫頭過來給貴人請安,一個穿著淺藍色比甲的丫鬟站在臺階上,神色倨傲的審視眾人一番,這才對秦氏道:“都進來吧,奶奶在裏頭候著呢!”

便帶著她們往裏走,待進了正廳,春生等人跪下給貴人磕頭請安,按著秦氏教的,一齊道:“夫人萬安!”

前頭那人似乎楞了下,許久才回了一聲:“都起來吧!”聲音略微清冷,但婉轉悠揚,如空谷幽蘭,分外好聽。

春生聽了忍不住微微擡頭往上一看,只見對面的椅子上坐著個千嬌百媚的年輕女子,頭梳婦人鬢,頭戴鑲嵌紅寶石步搖,身著梅紅綢緞花褂,手戴一對玉鐲,眉間一點紅,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便是無聲似有聲,好個楚楚動人,風情脈脈的美人兒。

春生不是沒瞧見過貴人,那陵隱寺裏常有那身份高貴的主子夫人前來跪拜,小時候春生調皮,常溜到那菩薩駕座底下瞧趣兒,見過許多金貴人物。可卻沒有哪一回能像今日這般來得讓人震撼。

自春生懂事以來,便是一直住在這莊子的下人院子裏,雖經常聽到大人提起家主,但到底未曾見過,便只覺得如同傳說。春生自小便是從這裏長大,這座莊子就如同是自家的一般,這裏沒有所謂的奴才,上頭也沒有所謂的主子,他們就跟這村子裏的尋常百姓們一個樣。不會有所謂的家主到訪,也不會把整個莊子都驚動,自己更不會像現在這樣如同草芥般隨意朝人跪拜。

這是春生長這麽大,第一次知道人與人間的雲泥之別,此後漫漫一生,春生將無數次與這四字進行博弈,許多年以後,春生想,自己的不同便是從這裏開始轉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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